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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庄捷生
家禽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！如果说 2013 年 3 月首次出现的 H7N9 流感让家禽业 “一夜回到解放前” ， 那么 2013 年 12 月卷土重来的 H7N9 流感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直接把家禽业逼到崩溃的边缘。消费者再度谈禽色变， 家禽业境况再度一落千丈！ “因肉鸡消费急速下滑， 销售出现亏损； 然后引至鸡苗销售下滑， 鸡苗供应现亏损； 亏损效应随之传导到父母代、 祖代种鸡养殖企业。 ” 广东省家禽业协会会长陈迎丰表示，行业已经处于整体亏损状态。这其中， 以父母代种鸡养殖企业的处境最为艰难。面对家禽销售不振， 养殖、 加工、 屠宰、 销售、 饲料、运输和兽药各个环节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。
据中国畜牧业协会调查， H7N9 流感肆虐至今， 家禽业整体损失已超过 800 亿元。其中 2013 年上半年家禽业直接经济损失 600 亿， 2013 年 12 月至2014 年 2 月再次亏损近 200 亿元。有业内人士直言这个数据相对保守，“仅去年整个家禽业的损失可能就已经超过 1000 亿元了。 ”随着 H7N9 流感再度来袭，亏损进一步加剧，银行开始抽贷、 停贷， 越来越多禽业企业陷入资金困境， 面临停产、 破产的危险局面。 一旦家禽企业资金断链， 无法履行与农户的养殖合同， 将直接影响上亿农民的利益， 影响社会和谐稳定。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家禽养殖业亟需政府、 媒体、 公众等多方力量的理解、 支持、 信任， 度过这一个 30 多年来最惨淡的 “寒冬” 。与此同时， 一场家禽业自救行动也已经迅速展开……
1 家禽业损失惨重
2013 年 3 月， H 7N9 流感突然将家禽业 “拽” 到公共安全之后， 一场 30 年未遇的危机就此降临。当时的惨状犹在眼前： 种蛋孵出来的鸡崽由2. 8元一只， 快速降至 6 分钱一只， 滞销严重的情况下，只能被闷死、 被淹死或被焚烧。4 月初开始， 肉禽的正常销量锐减近 50% ， 平均每只鸡亏损 8-10 元。 屠宰厂加班加点屠宰活禽， 放入冷库存储， 致使冷库爆仓……
据农业部监测， 2013 年底白羽肉鸡存栏量比2012 年下降 14. 5% ，预计全年出栏量减少 16. 2% ；黄羽肉鸡存栏量下降 8. 2% ，预计全年出栏量减少7. 7% ； 蛋鸡存栏呈波动下降， 2013 年底存栏量同比降 11. 5% 。
H7N9 流感的杀伤力之大， 从 A 股家禽养殖类上市公司的 2013 年度业绩预告中也能够得到体现。据了解， 福建圣农发展最新预计亏损可能将达到 1. 95 亿元 ~2. 15 亿元，而 2012 年公司的同期盈利为 263. 44 万元。 益生股份预计亏损 2. 85 亿元 -2.95 亿元，比原先预计增加 1 亿元左右的亏损额， 而2012 年时公司盈利达到 1116. 03 万元。 民和股份披
露称，公司预计 2013 年度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亏损 2. 2 亿元 ~2. 3 亿元。
温氏集团去年上市肉鸡约 8. 6 亿只，约占全国三黄鸡产量的五分之一， 因此亏损高达 10 亿元。在活禽交易市场关闭的情况下， 采用 “公司 +农户”经营模式的家禽企业为了保护农户的利益，只能亏本回收， 去年亏损少则上千万， 多则过亿。2013 年进入夏天后， H 7N9 几乎销声匿迹。很多家禽企业以为这场风波就此过去， 将迎来恢复元气、 收复失地的机会。因此， 当入冬后 H 7N9 卷土重来， 很多家禽企业猝不及防， 遭受更加严峻的 “生死考验” 。
据温氏集团经营部总经理陈志强介绍，与去年同期的日销售量 300 万只左右相比，目前 （2 月中旬）销量大降约 30% ， 一只黄羽鸡亏损 6-7 元， 日亏损额已超千万元。 一个月算下来的话， 就会亏损3 亿多。
广东参皇养殖有限公司总经理黄永禄透露，“个别小企业承受不住已经破产， 1 月份开平地区有一家小的家禽企业破产， 老板跑路之后， 养殖户血本无归， 有个别养殖户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。”他所在的公司累计亏损也已达近亿元。 黄永禄说，“现在积压着 1000 余万只活鸡，正常一只鸡的成本在八、 九块钱， 活禽市场关闭之后， 连三块钱一只也没有批发商愿意来拿， 所有的鸡只能积压在山上或者养殖户家里。”“如果再这样下去， 我都不敢想象会怎样。” 黄永禄在家禽业摸爬滚打近 40 年，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。
2 盼获科学对待
为求生存， 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家禽企业开始联合起来， 保障行业利益， 共同抵御风险。2014 年 1 月 14 日，广东省 73 家禽企联名向广东省委、 省政府递交诉求信， 希望 H 7N9 禽流感事件能获得科学对待， 让养殖业走出困境。家禽企业除了期盼政府加大对企业的补贴扶持力度， 特别提出希望规范活禽市场的休市政策。随后， 益生股份、 山东民和、 新希望六和、 圣农股份、 内蒙古塞飞亚、 华都肉鸡、 广西凤翔集团等全国 25 家大型家禽生产企业自发组织， 联名向广大媒体呼吁： 在报道 “H 7N9” 、“H 10N8” 时应该做到客观公正、 正面引导， 消除民众对 “禽流感” 的恐慌情绪。
1 月底， 东北三省 104 家家禽行业联名向吉林当地政府请求为家禽业正名，共商探讨应对 H 7N9风波策略。
2 月 10 日，浙江省畜牧协会联合数十家家禽企业向该省相关部门呼吁， 请求重视家禽业目前遭遇的实际困难。
实际上， 在 H 7N9 降格为乙类传染病后， 家禽企业呼吁 “H 7N9 禽流感” 改名的声音就未曾停息。广东省禽流感专家组专家毕英佐说，目前仍无证据证明 H 7N9 直接由禽传染给人， H 7N9 也没在人与人之间传染。 应当按世界卫生组织的流感病毒命名原则， 将 “H 7N9 禽流感” 更名为 “甲型H 7N9流感” 。
毕英佐强调， 从人和家禽分离出的 H 7N9 是两种不同的病毒， 前者感染老鼠、 猪、 雪貂都能发病，实现高效传播， 但后者不能使这些动物致病， 更谈不上传播，“H 7N9 传染方式应做非常严谨的流行病学的调查” 。
另一方面， 大量病例的活禽市场暴露史又让家禽难以撇清干系。根据流行病学调查数据显示， 人感染 H 7N9 的病例中， 病人都有非常明确的接触活鸡的历史， 这个比例达到了 70% 到 80% 。“现在看到的是，养殖的农户家里的鸡并没有怎么感染。 ”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冯子健说，“但是，收购之后，从一级收购商到二级收购商， 再到批发市场和销售市场的环节中， 鸡被感染了。” 他猜测， 鸡在收购商和批发市场中存放时被感染了。
目前， 研究人员推测 H 7N9 病毒的传播途径可能有两种： 一种是在活鸡市场中， 禽的粪便或是被禽类粪便污染的物体表面带有病毒， 人的手接触这些污物之后， 再用手接触口鼻眼， 病毒便进入粘膜，导致感染。 另一种是禽的粪便或分泌物形成了气溶胶， 悬浮在空气中。易感的消费者吸入这些气溶胶后可能导致感染。
截止 2 月份， H 7N9 究竟来自哪里， 传播途径如何， H 7N9 发病年龄差别是什么原因造成的， 专家们依然存在较大分歧， 各执一词。家禽企业的改名建议至今也未被采纳。不过，在 1 月 29 日就 H 7N9 防控答记者问的发布会上，农业部兽医局局长张仲秋表示， 农业部已注意到家禽产业界关于改名的强烈呼吁。
“其实， 即使更名， 行业今年的日子也很难过，一两年内不可能完全恢复到正常水平。” 黄永禄认为消费者信心已经遭到实质性破坏， 重塑消费信心不是靠 H 7N9 改名就能够实现的。
3 禽企多陷资金困局
随着亏损加剧，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， 不少家禽企业负责人寄望于政府的扶持政策尽快落实。“去年大量的鸡收购进来， 但是销不出去。 公司就将鸡宰杀冷冻。原本指望年底情况能够好转， 但现在活鸡卖不掉， 要饲养成本， 那些冷冻鸡也卖不掉， 还要冷冻成本。” 宁波振宁牧业总经理屠友金说，“我把房子都抵押了， 再没有其他可以抵押借贷的东西了， 企业运转已经到了极限” 。屠有金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。采用 “公司 + 农户” 经营模式的家禽企业， 一方面禽类无法流通变现，另一方面不得不按约定给养殖户支付成本， 不少已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。
融资难再度成为禽企的 “痛” ！ “如果没有政府出面， 家禽企业基本不可能从银行拿到贷款。 ” 黄永禄说， 一些家禽企业被迫只能借高利贷维持，“有一家大型养殖集团光利息一年就得 2000 多万。这主要是为了持续生产， 用更多现金来购买饲料。”去年春天 H 7N9 暴发后，财政部曾于 5 月 13日发布公告， 宣布在各地出台扶持家禽业生产措施的基础上， 中央财政将安排资金 6 亿元支持家禽业稳定发展， 并对家禽加工重点龙头企业流动资金贷款给予短期贴息。随后， 广东、 山东、 上海、 江苏、 浙江、 安徽等省市以政府名义下发专门文件， 出台种禽场和养殖场补贴、 企业收购加工补助等相关扶持政策， 对稳定家禽养殖业， 减少养殖户损失起到了“及时雨” 的效果。
记者最近从广东省畜牧部门了解到，省里正在加紧研究相关对策， 帮助家禽企业度过难关。 目前， 广东省共有 22 个省级种鸡场持有效 《种畜禽生产经营许可证》 ， 共存栏祖代种鸡 131. 7 万只； 初步统计全省父母代种鸡存栏 750 万只，参照往年补贴标准， 这两项扶持政策的补贴资金大约需要 1亿元。
“希望政府扶持家禽业的政策尽快有实施细则， 落到实处， 缓解企业的资金困难， 也为后续禽类产品稳产保供打下基础。 ” 这是众多禽企共同的心声。他们还呼吁政府通过建立畜牧业发展风险基金、 完善畜牧业保障机制、 补贴制度及加大禽类保险力度等方式， 增强家禽业的抗风险能力。
4 家禽业迎来大调整
有业内人士认为， 当务之急是， 既要争取政府支持、 消费者支持、 舆论支持， 更要深刻反思， 减产自救， 提高风险管理能力。 “打铁还得自身硬， 否则有点风吹草动， 就会伤筋动骨。”温氏集团已经率先执行减产计划。2014 年 1月 10 日， 温氏集团召开应急研讨会， 要求下属养鸡公司采取包括严格执行减产计划、屠宰肉鸡入库、人道毁灭鸡苗在内的一切手段，大幅度降低上市量， 减产比例由各分公司根据自身区域情况自行决定， 主动应对消费市场萎缩冲击。
部分规模较大的禽企也开始尝试毁苗、 减产以外的自救措施。他们或着手产业链延伸， 紧急集中资金向屠宰加工和销售终端投入； 或逃离 H 7N9 疫情密集发生的珠三角， 转而拓展受此次疫情影响较小的云、 贵、 川市场； 或直接投资养猪产业， 意图扭转企业持续亏损的现状。
“如果换个角度， 积极地看待 H 7N9， 家禽业产能过剩的问题， 将得到解决。上述行业人士表示。据了解， 2012~2013 年，国内家禽业祖代鸡进口量约 140 万 ~150 万套，而正常情况下匹配市场需求的祖代鸡引种量应在 100 万 ~110 万套。 据悉，按照一套祖代鸡能产 50 套父母代鸡，一套父母代鸡可产 130 只商品代鸡计算， 一套祖代鸡大约就是5000~6000 倍的杠杆效应。由此产生过剩的商品代鸡供应量高达 2 亿 ~2. 4 亿只。
但是，以这样激烈的冲击方式进行产能调整，代价未免太大了。温氏集团总裁温志芬指出， 如果鲜活家禽批发市场大量关闭， 养禽企业只能减少家禽饲养量或仅维持最低饲养量， 家禽养殖户及家禽养殖中小企业可能会大量倒闭， 农民投资十几万到几百万不等的大量养殖场， 随着市场的萎缩将变成废弃资产， 损失难以估量。
这波 H 7N9 流感再次验证了家禽业的脆弱。 温志芬将主要原因归结为我国家禽养殖业的专业化、集约化程度过低， 行业进入门槛低， 散养户、 小企业的专业化经营管理能力较弱， 抗风险能力较差。“个体散养方式不利于疾病的防控、市场供求关系的判断以及市场风险的应对， 容易造成疾病传染，以及资金的盲目投入及退出，缩短了市场周期。” 温志芬说。在他看来， H 7N9 带来的不全是灾难， 也是行业变革的一次契机。 “大量养殖户破产， 中小企业或倒闭或被兼并， 少量的大企业可能会依赖自身的实力经受住危机的考验， 养禽业的专业化、 集约化、 产业化水平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。”
这跟政府 “扶大放小” 的政策意图不谋而合。张仲秋表示， 从长远看， 加快建设现代畜牧业， 坚持不懈推进畜牧业转型升级，大力发展畜禽标准化规模养殖， 提升养殖环节生物安全水平， 降低疫病发生风险，是促进畜牧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根本策略。
5 禽企需转型
此次 H 7N9 流感风波之下，无论学界还是业界， 一致呼吁 “改变家禽交易模式” 。政府作为主导力量， 也支持关闭活禽市场， 逐步取消活禽交易。张仲秋表示，地方政府可以根据当地实际情况， 统筹考虑各方面因素， 决定是否关闭活禽市场，是永久关闭还是暂时关闭活禽市场。同时， 在逐步改变饮食习惯，引导消费者使用冰鲜鸡的过程中，产业供应要逐步做出相应调整。
“要彻底阻断禽流感病毒，根本方法是改变养殖和销售模式。” 冯子健说，“如果这一点短时间内做不到， 那我们要在销售环节减少消费者和禽的直接接触， 建立物理隔离， 比如用玻璃将消费者和活禽宰杀操作间隔开。”很多专家担心，如果中国的禽类养殖和消费方式不做出改变， H 7N9 的发病有可能再度进入一个新的循环，今后更多类型的禽流感病毒也还会出现。
可一旦永久性关闭活禽交易市场， 势必让家禽业 （尤其是南方黄羽肉鸡养殖业） 过去依赖农贸市场的交易方式受到挑战。这也将倒逼家禽企业转型， 开拓 “冷鲜禽” 市场。其中， 配套建设屠宰厂、 冷藏厂、 配送冷链将是禽企转型自救的重要工作。按照发达国家的发展轨迹， 活禽市场终究会被关闭。 一些禽企负责人还是希望政府可以预留出足够的过渡时间，“在 H 7N9 流感的持续打击下， 禽企根本无法投入大量的人力、 财力和物力， 即便出台了相关政策， 短期内恐怕也难以推行。”华南农业大学教授廖明建议， 政府可以通过补贴等政策来进行引导。以香港为例， 1997 年还是100% 活禽交易，但现在只有 10% ，冰鲜鸡占到了90% ， 其实现在的途径就是逐步淘汰——对注册的养殖企业采取购买牌照的方式， 在退出后政府出钱把牌照买回来； 对于销售档口， 在退出时政府要有一定的补偿。 此外， 政府要进行屠宰场等规划布局，比如广州， 要建多少屠宰场， 设置在哪里， 环保、 资金谁来解决等问题， 都应该由政府来推动。“推行家禽集中饲养、 集中屠宰、 冰鲜上市， 是防控疫病、 保障肉品市场稳定的长远发展措施。 ” 廖明说。
一些优势禽企已经着手布局 “冷鲜禽” 市场。 去年 12 月 7 日， 温氏集团与新希望六和在上海签约，共同开发上海市场的 “冷鲜禽” 项目， 目标 2014 年在沪冷鲜禽的零售网点达到 400 家。
像温氏、新希望六和这种大型企业拥有资本、技术、 管理、 团队等优势， 在经历 H 7N9 风波之后，更有机会抓住新一轮的机遇， 成为家禽业当仁不让的 “巨头”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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